他有一顆高飛的心--Gustav Mesmer，禁錮於精神病院35載的藝術家與發明家。

有一年在瑞士演出，Scott帶我去洛桑Art Brut Museum，25年前他在此受極大的啟發，而開始以畫自我療癒。Art Brut意為非主流藝術，指的是非遵循舊規、未經雕琢、自然流露的藝術形式，基於自主靈感創作出來，不以名利或市場為考量。這個展館有大半是精神患者的創作。

一進大廳，醒目的一架腳踏車裝置藝術，上面簡陋地綁著宛如翅膀的塑膠布，充滿童真，我莞爾笑了。之後我到樓上觀看了這個作品的創作人Gustav Mesmer影片故事，淚水落個不停….被禁錮於精神病院數35載，他設計發明了無數飛行器的構圖和模型，想像飛翔，是唯一支持他活下去的意志。

我花了時間把他的故事整理出來，對於那個嚮往自由的靈魂，感觸特別深刻。心想，我們這類藝術人倘若生長於那個年代，大概也會被送到精神病院吧。讀完Mesmer的故事，相信你的心靈也和我一樣，準備展翅飛翔！

Gustav Mesmer出生於1903年1月16日，在Altshausen，德國南部Swabia Ravensburg州的一個小鎮。他是十個孩子中的第五個，一個不幸的因緣，1929年他被送進精神病院，在那裡忍受了35年的隔離。那些日子，唯一幫助他生存的意志，是夢想著飛翔，飛越過一個個村莊。今日，數萬人讚賞的發明和創意，如果他活在這個世代，理當是傑出的發明家和藝術家。

11歲時，他因第一次世界大戰而突然結束學校教育，年少時期，他被送到各個農家提供廉價勞動力，後來進入修道院生活，但極不適應，又返家與父母同住，後來成為木匠學徒。1929年3月17日完全改變了Mesmer的生活。可能仍受他在修道院歲月的負面影響，他在村莊教會裡打擾聖餐，多次指陳：做禮拜時所領受的不是基督的血，整個事情是一個欺詐。Mesmer被強行從教堂中帶回父母住處，二週後，家庭醫生寫了一份報告，將他送到Bad Schussenried鎮的精神診所，初步診斷為「精神分裂症，慢慢地漸進的，可能會永遠心智脆弱」。

Mesmer希望他很快會被釋放，並寫信給他的父母，要求他們的支持。他沒有收到回覆，他並不知道診所的管理員從沒有傳遞他的信件。於是他逃跑回家，然而他父母又把他送回診所。他在1931年寫信給他的父母：「這不是一個值得生活的生活，我已經長時間懺悔，難道我應得死亡嗎？」Mesmer很快意識到，他回不了家了，暫時他只好接受命運，在精神院裡做書籍裝訂廠辛勤工作。

他在工作時閱讀了一本雜誌，有篇文章關於一位奧地利人和法國人想要利用自行車飛行。從那時起，Mesmer就痴迷於飛行的想法，他不斷畫了各種飛行機器並且建構模型，畫工精細，令人讚嘆。

在監禁的時光，想像力是Mesmer的所有，帶他超越了精神病院的圍牆，飛向自由。他渴望回家，他數次在給家人的書信中表達這個願望，他夢想著過正常人的生活，有一個自己的家庭。他問母親是否會允許他「尋找妻子」，當然他沒有收到回覆，因此寫信給他的一個照顧者的女兒：「親愛的小姐，也許你會很高興我的新娘?」結果換來的是診所工作人員的嘲笑，記錄他有「嬰兒的個性、妄想症」。在三十年代末，Mesmer偷跑回家16次，每次都被送回。有一次，他不是逃回家，而是逃到外邊14天，在農場工作，夢想過正常的、有尊嚴的生活，但終究還是被帶回禁閉在精神醫院的圍牆裡。

1934年1月，「防治遺傳性後遺症法」生效，精神病患被納粹認為是沒有價值的生命，許多被送到格拉費茨的毒氣室殺害，Bad Schussenried是這死亡過境站之一，Mesmer很幸運沒有在運送的名單上，因為他是個努力的勞動者，所以醫院管理員確保他能夠留下來工作。

戰後混亂時期，Bad Schussenried精神病院也一片混亂，Mesmer設法再次逃跑回家，他待了兩個月，母親藉口他必須歸還衣服，又把他送回精神病院。Mesmer只能再一次投降，因為他還能做什麼呢？他學習編織籃子、畫圖，寫詩和散文，並繼續設計飛行機。

1949年，Mesmer提出要求，被轉移到另一個Weissenau精神病醫院，就在他家鄉附近。在這裡，他有較大的自由，甚至漸漸獲得一些認同，在病歷文件中，他被註明有「顯著的繪畫天賦」。此時他強力提出被釋放的請求，他想開一間編織籃子的商店，建立一個家庭；但沒有人幫助他，儘管事實上已經很明顯，Mesmer不該在一個精神病院。1962年，他寫了一部自傳，題為「大半人生在修道院和精神病院」。

1964年，被監禁35年後，Mesmer終於獲得Weissenau機構釋放，在Swabian Alb地區的老人之家度過餘生，這也許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歲月。老人之家給了他一個工作室，他終於可以建構飛行機器的想法，在這裡，沒有人打擾或嘲笑他。

Mesmer的創造力似乎沒有界限，幾乎無法追踪他所有的繪圖、設計和建造，特別是在他生命的晚年，他製造了好多器具。他以女士自行車改裝的一個飛行機，在Swabian Alb山丘引起了轟動，每逢週日他就展開飛行嘗試，從陡峭的山丘上飛馳下來，不久，人們開始稱他為「Lautertal(地名)的Icarus(希臘神話的埃卡洛斯)」。他成為社區中的一員，生命中第一次他被全然地接受和讚賞。

八十年代初期，Mesmer的朋友們開始討論著，將他的發明和藝術作品呈現給更廣泛的大眾。在維也納、曼海姆、洛桑、烏爾姆等地的展覽深受好評，1992年Mesmer經歷了他的後起航生涯巔峰，他的一部飛行自行車，在西班牙塞維利亞的世博會德國館中陳列，標題是「飛行的夢想」。

一年後，也就是教會事件讓他進入精神病院的64年後，Gustav Mesmer終於回到了他家鄉Altshausen舉辦大型展覽「洛塔特爾的埃卡洛斯」，展出Mesmer過去幾十年的作品，這是對一位如今被讚賞的發明者和藝術家的晚到的辯護。他特別高興的是，展覽邀請函上寫著：「Gustav Mesmer-- Altshausen飛行自行車工程師」。

他經常被問到，是否曾經成功地以他的飛行機器起飛。他會促狹地回答：「是，他的機器曾經帶他在山谷飛行了50米。」但遺憾的是，沒有人曾在那裡見證過這個發生。

Gustav Mesmer在1994年的聖誕節去世，在他92歲生日前幾個星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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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rt Brut
博物館有許多令人驚嘆的作品，那些美感和創意，超過一般人的想像。